不仁,齐物,难得糊涂与西方形而上学
老子有不仁之论,与孔子之仁义恰恰相悖。你不能说他们谁高谁低,老子看的通透,近乎达于平静,然而却并非无所为,我甚至认为老子闭目养神的样子背后是更远的企图;孔子则实在高调的多,但不似老子有穷事理的态势,他丧家狗似的的东奔西走,左右游说,用世之心实为剧烈,所以他是不安静的,在浮躁的说教中,他注定是个悲剧人物,因为他究竟是不通透的。他牵挂的太多,他想改变的太多,而顺其自然似乎才是本来之道,寻求所谓的仁义,虽说可行一时之需,但却不是事物的本来面目。因为在所有的破毁和新生里,或偶可改变其进程、形态,但最终的结局终不可避免,就像人的死,害怕、逃避和采取手段延缓都是有意为之,终不本已的敞亮,这样看,老子的目光相对来说高明多了。其实有时想想何必有仁呢,徒增那么多烦恼,对现状往往无甚助益。但不是说有仁就坏,人毕竟生活在群体里,讲究仁爱还是必须的,否则都是不仁,也未免过于无情。此处所论乃是思维方式的不同,至于生活方式,分太清也未必就好,而什么都不分也未必就不好。
老子稍稍安静,孔子真的不安静。稍稍安静者仍有所图,不安静者不但有所图,而且有时扰的人心不安。到庄子,他的齐物论较之老子有彻底多了,他是真正的寂寞的人,独与天地往来,与万物同一,相忘于江湖,而不论道术。然而他也不即是虚无者,说过来这是一种思考方式和生活方式。是对天地万物的真正不仁之心。
所以,我们常常会说,难得糊涂,原因就是在有仁的世界里,顾虑太多,牵绊太多,纠结太多,费尽心思仍不得安宁,把整个心境也搞乱了,结果也不知孰是孰非,难怪在庄子眼里世界万物是无是非的。与其最日算计猜测,不如顺其自然,装作不知,或者根本就不去理会,难得糊涂竟然可以是获得心绪透亮的一招,当然,这也并非就是一种无奈的妥协与退让,这毋宁反映出一种无物的行为方式。我们的文化传统一向是如此的。
消除对立,不是混淆,乃是本即是如此,有仁的规范毕竟是人类的想象之举,却不是唯一的出路,我们要是所有的范畴、概念都不过是一种思维方式,不代表其他方式的不存在。因此,消除对立的,寻求整一相融虽不是我们生活的主导目标,但却是我们思考问题、看待世界的一种方式,这一点应该是坚持的。任何的确定性都是暂时的、有条件的、永远不可能不变的。不仁和难得糊涂,原来是因为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样的中国式的思维方式,在西方哲学传统里,也是存在的,柏拉图的设计无异于孔子的奔走呼告,他们都是在试图建立一个有秩序的世界,这对于居于此间的人来说是必须的。设若仅仅就形而上学论之,则不免境界过低。所以,文艺复兴之后的西方哲学,其实质是在走一条超越传统的不仁之路,对传统传统形而上学的观念、固定和逻各斯中心主义产生了彻底的怀疑,于是有了尼采的酒神精神,狄尔泰的生命哲学,杜威的经验论以至于到20世纪得以彻底反叛,胡塞尔,海德格尔暂且不说,一个德里达终于在他延异的思想里走向传统形而上学的对立面,或者不能草率的成为对立,而是走向另一种思考路径。我想单就思维方式来看,德里达等人的后现代转向,确实是弥补了传统哲学的不足,将形而上学的思考向前推进了一大步。然而,两者相比,传统形而上学和后现代形而上学除了思维方式的不同而外,还有更大的不同,传统形而上学更想是伦理学,为了一种现实的秩序来展开哲学思考,但你不能说这就是功利的。所以,单就为一种人类的善,人类更需要一种稳固的形而上学来指导自己的生活,设若把什么都否定了,都拆解了,世界也便乱套了。所以,这个人世的疯子不能太多,哲学家太多也不会是好事。但若仅仅就思维方式论之,传统形而上学就不足论了,因为确定意味着失去变更,也意味着失去了创造性,限制了我们创造丰富生活的可能。由人类的实际生活来看,后现代形而上学的市场未必繁荣,或者它更多的具有思想史的价值;而传统的哲学思考其影响要更深远。此间的人需要那些思考。需要一种确定的指引。虽然一切都是相对的。毕竟这相对是宽泛的。
可见,仅就思维方式来看,中西都存在着齐物的思想源泉。不同之处在于,中国的更为世俗,西方的更形而上学。
固定性不是好事,但也不就是坏事,我们的世界需要创造来丰富,那么与天地同在,不为固有观念限制,任由情性所致,就不仅仅是审美可以简单下定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