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点地回忆。
一点点地疼痛。
一点点地微笑。
然后,一点点地将你忘记。
——写在前面
从2005年开始,莫亦然的名字在米小洛的心中生根、开花,但她却不知道无法结果。
是他教会她如何微笑,却也是他让她忘了该如何真心地微笑。
从来,米小洛就不知该怎样来定位自己到底是幸,抑或是不幸。幸与不幸,或许是因人而异的吧。
单亲的家庭,但庆幸依旧有个可以称为“母亲”的人和一个“弟弟”,让她在填写某些必要表格的时候,家属的那一栏不至于沦落成空白。
不幸的是,母亲对她似乎从来没有一种可以称作“爱”的感情,她的眼里除了弟弟还是只有弟弟。
真的,她从来不怨母亲,即使自从父亲离开之后,母亲就对她不闻不问。
她想,她或许多少是理解母亲的。每个人都有渴望幸福的权利,而她却不幸地成为了剥夺母亲幸福的侩子手。因为,假若没有她,父亲就不会离开。所以,母亲恨她是有理由的。
在那个家里,她感觉到的只有压抑。所以,她很努力很努力地学习,在高考填志愿的时候选择了那所离家千里之外的学校,为自己逃离那个家寻找到了一个无比恰当的理由。
当她踏上离开那个城市的火车的时候,她有种新生的感觉,觉得呼吸的空气都是全新的。
只是那时候的她并不懂得,以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是爱就是恨,所以自从她理解母亲不爱她的原因,就以为母亲恨她。其实,母亲并没有恨她,只是也忘了该怎样去爱她。
她以为,她从不仰慕一种名为幸福的东西。她以为,自己很久以前开始就没有了幸福的权利。
早已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忘记微笑,习惯了忘记要学会争取幸福。
她以为,自己会一直如此的生活着。
直至她遇到莫亦然,那个总是一丝不苟地穿着白色衬衣的男子,总是带着舒适的笑容,让她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仿佛看到一种名为“幸福”的东西。
他们的相遇真的是一种偶然,后来她把那种偶然归结为“缘分”两字。却在很久以后,当她再次忘记微笑的时候,才知道有那么一句话:“因为缘分而来的东西,终有缘尽而别的时候。”
自踏进大学门口,她就很好的掩饰着自己的一切。她从来不对同宿舍的同学说起过自己的家人,更不会谈论自己的想法。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她的作风。
她不觉得自己有对人倾诉的必要,她的一切都可以诉诸于笔下。校报上频频上榜的文章,证明着她选择表达自己的方式的正确无误。只是,她从来就不留下自己的名字,除了那个为自己取的笔名:“壹”。
很简单的一个字,却隐隐透露着她的情感:孤独。
她从不认为自己害怕孤独,毕竟她早已习惯了孤独;她也不认为自己需要学会微笑,毕竟她早已习惯了没有微笑的生活;她更不认为自己需要幸福,毕竟这么多年来没有幸福的生活她都能很好的过着;她更不认为自己的这一切会有一个人能真正的读懂。
直到遇见了莫亦然。
她一直不习惯用那种名为“电脑”的机器来写自己的感受和思想,觉得面对一台冰冷的机器会让自己没有了思考的欲望,所以她所投的稿件全都是手抄搞,投进的是校报设在第一教学楼四楼的信箱里。在这个几乎一切都机械化的时代,她曾为自己还能保留着这种平静的心态而庆幸着。
她写着一手漂亮的柳体字,所以她从不担心校报编辑会有因为她的抄写稿的整洁程度而产生看不下去的想法。
她不会选择在即将上课的时候投稿进信箱,也不会选择在刚下课的时候。没有谁知道她的投稿。所以,“‘壹’到底是谁”这个话题还曾在她的学院引起过一阵不小的猜疑的风潮。
她不参与,更不表态,她不觉得有说明的必要。她觉得这不过是人们的无聊心态和好奇心所致。
直到有一天,当她刚刚将稿件投进信箱,还没来得及转过身的时候,背后传来一个和突兀的声音:“原来,你就是‘壹’。”这是一个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她微微有些惊讶,慢慢地转过身,依然很好的掩饰着:“我想你误会了,我只是众多个投稿者中的一员而已。”然后,她看见了面前的这个穿着白色衬衣的男生勾起温暖的笑容,那时那刻,她看着他的笑容,想到的就是“温暖”这个词,温暖的幸福,只是后来回忆的时候她才真实地明白那种感觉。然后就听见他缓缓的道着:“你可知道,我在这个信箱中,一直都只能看到一个笔名叫‘壹’的作者的文章。”顿了顿,他又说道:“其余的都是邮箱里的电子稿件了。”
直到此时,她才明白他之前所说的那句陈述句的含义。哦,原谅她一直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她不以为这么多的学生里,只有她一个人投手写稿的文章。
既然事实都摆在面前了,她也就觉得没有了掩饰的必要了:“就算我是‘壹’又有什么问题吗?”
这次,惊讶的是莫亦然了,他本以为她会说“你不要告诉别人这件事”之类的话。毕竟,在之前引起的“‘壹’到底是谁”的猜疑风潮中她都没有丝毫的表露。“你不担心我告诉别人你就是‘壹’吗?”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句话就已说出口了。
“如果你真的无聊到了那种程度,那我也无所谓。”她轻轻地吐出这句话之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却再次的停步站在这名男生的面前,因为他拉住了她的手臂。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再次转过身,用力的摆脱他的力道。
“说实在的,我也没有无聊到那种程度。”他依旧没有放开手的迹象,“我只是想和那个叫做‘壹’的作者交个朋友而已。”
她有点气恼的出声了:“你放手行不行!”她以为自己一向都能很好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时刻保持着波澜不惊的状态,看来她错了,至少,此时此刻她就无法冷静。任谁被一个陌生男生这样的打扰着,都是无法冷静的吧。她为自己找到这样的借口。
“行,但你先答应我不走。”他倒是很干脆的答道。“我还有话想和你说。”
她有些气馁的说道:“好吧。”
他说到做到的放开了抓着她手臂的手,但却挡住着走向楼梯的去路。
“说吧,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既然答应你不走就会等到你说完了你想说的话再走。”她有点无奈的说道,毕竟在她以往的经历中从未遇到这样的事。
“我只想和你交个朋友。”他看着她有点怀疑的眼神,不禁得有点紧张,“真的,我只想和你交个朋友,没有别的企图的。”
她不由得有种想笑的感觉,综合她刚才的经历,他应该是校报的负责人之一吧。这样的话,该紧张的人应该是她吧,毕竟她该担心,万一他是个小心眼的人,他就可以偷天换日的不让她的文章再见之于校报了吧。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不禁为自己的小心眼暗暗的摇头,这不应是她该想的事情,至少不应该是此时想的事情。
“为什么。”她始终不明白为何他会无缘无故的找上她,并且要做她的朋友。
“我只是想教会你如何微笑。”他有些犹豫的慢慢说道,“我一直都在看着你的文章,觉得你已经忘记了该如何对自己和对别人微笑了。你的文字里透露着你的孤独……还有,不信任,对这个世界的不信任。”
她微微有些气恼了,哪有人这么和一个全然陌生的人说话的,“我想不必了,我一直都活得很好。”
他有些着急了,解释道:“我没有恶意的,真的只是想和你做朋友而已。”
“那我为什么要和你做朋友?我们素昧平生。你给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她终于有点气愤了,怎么会碰到如此的一个不讲理的男生,而且提出如此突兀的要求。
“我只是想教你学会如何微笑。”
“假若你认为这是你的理由,那我很遗憾的告诉你,我会微笑,用不着你来教我!”
“是吗?”这时候,他倒是不紧不慢的说道,全然没有了刚才的紧张,“那你笑一个给我看。”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无理的说,白皙的脸蛋因瞬间的无措微微泛红,“你还真的很无聊!”她终于从嘴里蹦出了一句话来反驳他。
他倒是很大方地说道:“你怎样说都行,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就行了。”
“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可媲美无赖!”关键时刻她终于找回丝丝的理智。
“谢谢,我可以把这当成是你对我不折不饶的赞美。”
“你……还真的无赖!”以她有生以来的经历,可从来不知道会有这么一个男生的,更不知怎样来处理这样的情况。
“这么说来,你是答应了咯?”他倒是很乐观的自动过滤她的话,“嗯,我叫莫亦然,外语系二年级。”
面对这样的一个男生,她不知道自己该再怎样的回绝,所以她就以沉默来对抗。不过,在心里,她想她是答应他的了。时为2005年,秋季。从此,在她的生活里,身边就时常多了一个自称是她朋友的人。
或许,她就是在那种不知不觉的生活流逝中,慢慢地把他当作了自己的朋友,要不然,在往后的日子里,她不会常常的对他的出现充满着淡淡的期待。
他从来不问她家里的情况,她不说的问题,即使他想知道,他也不会强迫她说。
她想,他就是这样慢慢的走进她的心里的,住进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所以,当他离开她的时候,她才会那么的疼痛。不是吗?最柔软最不设防的地方是最容易受伤的地方,也是伤得最深最痛的地方。
以后的日子,他时时刻意给她制造一些他自认为是惊喜,而她认为是麻烦的事。
他们不是同系的,上课时间不同。于是,他便在他没课,而她要上课的时候厚着脸皮跟她去课室。吃饭的时候,有霸占着她身边的座位,美其名为“既然我们是朋友,那就有培养感情的必要。”渐渐地,同学们都知道了向来独来独往的她有了一个性格开朗的男朋友。彼时,她并没有承认他们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只是,大家看她的神情都变得和善多了。同宿舍的同学也渐渐的会和她多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即使她的话依旧不多,但偶尔也会说上几句话,而不再像以前那样的沉默寡言。
忘了那一天大家在讨论什么话题了,只是舍友A突然对她说:“小洛,其实你应该经常笑的,像现在这样,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的。”那一刻,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愣住,原来,她已在不知不觉中微笑着,原来他在不知不觉中教会了她如何的微笑,有些羞涩,但真诚的微笑。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正对着镜子梳头发,看着那个微微笑着的自己,仿若散发着可以闻到的青春气息,才意识到,原来,她也可以有肆无忌惮的青春,有飞扬的笑容。
渐渐地,她慢慢地打开自己的心扉,和他开些无关紧要的玩笑:“你文章写得好,一定是因为当初选了外文系,为了证明自己的爱国,所以就努力地写好文章,用以证明自己没有崇洋媚外,对不对?”
他假装很吃惊的说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个我可从来没有和谁说过的。你说你说,你是不是偷看我的日记了?还有,是什么时候偷看的,从实招来,我就免你一罪。”……
其实,她一直知道,他选外文系是他家里施加压力所致的。
当独处的时候,她就会突然想到,这是否就是幸福的感觉,因为他总能给她带来微笑,总不会强迫她做她不愿做的事情。让她觉得生活中的自己原来可以这样活着的。
假若生活一直如此的幸福,那该多好,只是,生活一直多是意外与始料未及。
大学里的爱情,毕业前夕多是恋人分手的最佳时候。他没有和她亲口说过,更没有保证过。可是,他的那些行为无一例外都在表露着他对她的感情。她不是个感情外露的人,也不认为所有的事都必须有口头的承诺,毕竟,言行更能证明一切,不是吗?所以,她从不会在口头上逼问他对他们的关系作出任何承诺。她认为,他们心照不宣。
后来,当她能对一切冷眼相看的时候,她才明白,有些事,我们都不应过于理智,偶尔的情绪化也未必不是更好的表达方式。 太过理性的人,并不适合爱情。就像她。
所以当她在照毕业照的那天,看到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他身边的女生理所当然的挽着他的手臂时,她居然还能够平静的说:“不给你的好朋友介绍一下美女吗?”彼时,她都不知道自己也会这么的开那么冷的玩笑了。
她不知道,他放在裤兜里的手就是在刹那间僵住,真的,只是“好朋友”吗?但很快又露出一向温暖的笑容,那一刹那的僵住似乎是她的错觉。
“嫣颜,我的邻居兼青梅竹马;小洛,我的……好朋友。”
呵呵,好朋友,真的只是好朋友。只是当时的她也没弄懂,青梅竹马也不是恋人的代名词。
他们就是这样结束的吧,很平静,很理智,很冷静,一切似乎不过是一场梦,哦,不是梦,至少她不是有一个可以称为“好朋友”的人吗?
没有表明的好处不就是这样的吗?当他的女朋友出现的时候,连解释都可以省略。原来,一切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自作多情。
就这样,聚了散了,然后各自分飞,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两不相关。
毕业后,她留在了T市,找到了一份杂志编辑的工作,负责旅游景点部分的。她想,既然她无法亲身去到那些美轮美奂的地方,至少可以选择一种方式来缩短这种距离,旅游一直是她年少时的梦,延续至今。就像当初,她成为他的“好朋友”。呵呵,真的只是好朋友了。
自己没有了爱情,但她选择了接受别人的爱情,对方是编辑社的同事,只因在一次快加完班的时候,她看着那场骤然而至的大雨,面对空空如也的办公室,忘了带雨具的她,并不希冀在这样的夜晚有谁会将她想起。只是,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进来了一个穿着雨衣,手拿着雨伞的男子。她想,是谁回来拿什么忘记的东西吗?
直到他脱掉了雨衣,她才看清楚是谁。
“我记得你今天加班,不知道你有没有带雨具,现在又下这么大的雨,所以就回来看看,确定你走了没有。”站在门口的男子开口说道。
她有一瞬间的愣住,毕竟之前她并不认为有谁会在这样的夜晚将她想起,更没想到会有人亲自来看她,只为确定她回家了与否。
她记得他,那个在她初来乍道之时对她多加照顾的同事,其他同事对他向她示好的表现曾议论过,曾说过“醉翁之意不在酒”之类的话。对此,她一笑而置之。毕竟,曾经她也这样做过,这样的过日子的方式对她来说并不难,不是吗?
一直到他亲口对她说了“我想给你幸福,希望我能有那么的一个机会。”很含蓄,或许,这就是一个曾读中文系的男生的说话方式吧。
她微微笑着拒绝了:“我目前过的很好,不需要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
而此刻,在这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她才觉得,被关心被爱的感觉她还是渴望的。所以,她开口了:“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男子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当然,只要你愿意。”
“那我们这个月订婚,结婚日子你决定,当然越快越好。”她想,她其实也是渴望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的,渴望安定下来,渴望有个避风的港湾,有个爱着她的人的。
六年了,她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六年,这里有她的回忆,也曾有她的爱,现在,更是有她的事业,此时,还有一个爱她的人。她想,她应该知足。
毫不出乎意料的,他们的事很快就在同事间传开了,因为他就是这个杂志社的未来继承人,所以,她一点都不惊讶消息的传播速度。
接下来,他就为他们的婚事而奔波着。
而彼时,曾经的那个他,却已远在西藏拉萨的红山之巅,只因为他记得她曾经的一句话:“我最想去的地方就是布达拉宫。”觉得自己很痴也很傻,明明知道她只把他当作好朋友,却依然不死心的想再一次给自己希望,想要她亲口再说一次才肯死心。他想,既然她不去,那他就代她去吧,把那些美丽的都经历一遍,都拍下来,都录下来,就当成是送给她的礼物。他想,他应告诉她那些与她有关的爱。之后,再要亲口问她一次:“我们可不可以做恋人。”想要亲耳听到她的回答。
可是他不知道,在他把那些礼物寄出去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订婚的宴会上了。
而她更不知道,在他下山的路上,那迎面而来的汽车的相撞让他再也没有了踏上归途的机会了。
只是,她是否还在念念不忘曾经的那个他,毕竟他教会了她该怎样的微笑,可是,也让她再也没有了真心微笑的勇气。可是,她却再也无法知道,那个有着温暖笑容的男生,曾经是多么喜欢看着她那如花绽放般的微笑,可是,却再也没有了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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