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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年华,原是经不起寂寞弹唱的,弹着弹着,也便老了。
后来,我识得一种花,叶普通,茎普通,花却浓烈得让人惊异。血红,红得似天边燃烧的霞。单瓣,薄薄的,如绫如绸。它们在一条公路边盛开,万众一心。公路边还长了低矮的冬青树,里面夹杂着几株狗尾巴草。让人一喜,分明就是曾经的熟识啊!我停在那儿,等车。车迟迟不来。
那是异乡。我因了几株狗尾巴草,不觉异乡的陌生与疏离。又因了一朵一朵殷红的花,不觉等待的焦急与漫长。我的眼光,久久停在那些殷红上,它们腰身纤细,脸庞秀丽,薄薄的花瓣,仿佛无法承载内心的情感,无风亦颤栗。很像古时女子,羞涩见人,莲步轻移。
寻问一当地路人:“请问,这是什么花?”路人瞥一眼,说:“虞美人啊。”许是见多了这样的花,他不觉惊异,回答完我的话,继续走他的路。他完全不知,他的一句“虞美人啊”,在我心中,激起怎样的狂澜。看着眼前的花,想着它的名,远古的曲子,不由分说地,在我耳畔轻轻弹响:是李后主的“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是周邦彦的“柳花吹雪燕飞忙。生怕扁舟归去、断人肠”;是纳兰性德的“残灯风灭炉烟冷,相伴唯孤影”;是苏东坡的“夜阑风静欲归时,惟有一江明月碧琉璃”。
人生最难消受的,是别离。是虞姬且歌且舞,泣别项羽。这个楚霸王最爱的女人,当年风光时,她与他,应是人成对,影成双。垓下一战,楚霸王大势尽去,弱女子失去保护她的翼。男人的成败,在很多时候,左右着女人的命运。她拔剑一刎,都说为痴情。其实,有什么退路呢?她只能,也只能,以命相送。传说,她身下的血,开成花,花艳如血。人们唤它,虞美人。
真实的情形却是另一番的,此花原不过田间杂草,野蒿子一样的,贱生贱长,不为人注目。然它,不甘沉沦,明明是草的命,却做着花的梦。不舍不弃,默默积蓄,终于在某一天,疼痛绽放。红的,白的,粉的,铺成一片。瓣瓣艳丽,如云锦落凡尘。人们的惊异可想而知,它不再被当作杂草,而是被当作花,请进了花圃里。有人叫它丽春花。有人叫它锦被花。还有人亲切地称它,蝴蝶满园春。春天,竟离不开它了。
生命的高贵与卑微,本是相对的。纵使不幸卑微成一株杂草,通过自己的努力,也可以让命运改道,活出另一番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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