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进步的革命才值得信仰

张鹤仁

元旦期间,怀着对陈可辛陈德森导演十年磨一剑的期盼,去戏院感受了群星云集的<十月围城>,比想象中更好,相比于<建国大业>对党无所顾忌的歌功颂德,港人在对国家民主与革命的认识和立场上,要来的更自然更真实更震撼!      不是吹捧,从影片技术层面来看,导演在编剧选角情节内涵方方面面都下了苦功.虽然明星如云,但导演独具慧眼,不仅没有落入明星大展览的俗套,反而让每个演员（无论明星与否）都挖掘出自己的表演潜质.角色塑造上所下的工夫之深,使得整部戏达到罗伯特奥特曼的群戏水准.简直没有一个细节不华丽,没有一个角色是多余,没有一场表演不惊喜.车夫阿四是个没追求的小人物,不认识孙中山也不懂革命的他之所以成为义士,只是为了报恩;赌徒沈重阳对民主对革命都毫无兴趣,他加入只是为了要给自己讨回一个尊严;商人李玉堂有钱有地位有面子,本不必去卖命的他,为了朋友和家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加入进来,结果钱拿出来了,人也豁出去了,从当初的不情愿到后来的义无反顾,这个过程顺理成章;孤女方红的目的则更为明确"我爹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在这些小人物看来,"舍生取义"就是这么简单的事;而在陈可辛和陈德森看来,情义至上的年代即使一去不复返,至少也能引起一些人的共鸣.
    用这些话评价<十月围城>,似乎不算过分,在张艺谋被招安,没思想没品位没关怀没悬念的<三枪拍案惊奇>沦落到与小沈阳比贱的时候,当吹毛求疵自视甚高的"专家"越来越多的时候,当"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的古训几乎被遗忘殆尽的时候,<十月围城>的诚意,内涵以及专业水准就立竿见影了.有人说香港人只会赚钱,有人说香港是文化沙漠,但每逢关键时刻,那些被嘲为没有文化只知道钱的香港人却成了祖国的良心.它让我们知道,左右逢源衣冠禽兽到处标标自己立场的戏子成龙只是香港的例外.
       有点扯远了呵呵,说下演员方面,印象最深的还是老戏骨王学析,虽然我是奔着偶像黎明去的.王老把清末革命商人李玉堂跌宕起伏的心理诠释的恰到好处,当初同情革命党人但只以钱物资助,后随着情节递进,被好友陈少白感化,命运与性格发生了巨大转变从而担纲挺身保护孙文的重任,甚至为此失去了自己最爱最想保护的儿子.王学析把这个被动变主动的一波三折的过程,拿捏得相当精准,确实赚足了观众的眼泪;动作巨星曾子丹近两年佳片如云,文戏出人意料,在此片中把打戏打到骨子里去了;影帝梁家辉的角色贯穿整个故事情节, 虽不是主角但胜似主角,表演上的中规中矩,自然难不到我们的金像金马双料影帝.加上曾志伟圆滑但有点良心的英属警长,任达华饰演悲壮的被满清通缉的逃亡大将军,香港几大老戏骨越发精湛的演技和专业的态度让国内那些所谓的偶像无地自容.霆锋的表现相比于10年前<中华英雄>刚出道的羞涩,成熟也内蔹了许多,也许生活才是演员最好的老师,抛开了偶像的包袱,早已为人夫为人父的霆锋赢得了当初很多不喜欢他的观众更多的认同和尊敬;春哥的表现也让人很有惊喜,尽管相对于她的性别以及她在舞台上的表现,刚处电的春哥对表演的把握还是有很大的提高空间,但她的卖力和用功却让我的敬佩油然而生.至少在整个观看过程中,春哥的几次出场都引发了大笑,全国玉米的市场也是大的惊人,当然这也是导演当初启用她的原因,毕竟要考虑商业票房嘛!最后就是黎天王的乞丐高手了,我很佩服他的勇气和为艺术牺牲的专业精神,感觉明哥最近几年突然开窍,表演功力和水准较前20年的相比简直提升了几十个层次,看来影帝的头衔更加刺激了我偶像的肾上腺.当镜头聚焦在几十位杀手与刘郁白对奕时,有如当年乔风大侠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气,虽然他并不明白也不需要明白革命的真谛.风吹长发,黑衣飘扬,一个落魄的乞丐竟成为革命成功的最后希望和支撑,国难当头,生死存亡,挺身而出的为什么都是些最下层的人民?一将功成万骨枯!只可惜革命成功了,民主不一定会来; 一个党成功了,民主不一定会来; 一个主义成功了,民主不一定会来; 千千万万人死去,民主还是不一定会来!
         这就是时至今日,在连吃的穿的用的住的假劣到什么都不敢放心的今天,从何时起,连好孩子们也开始什么都不相信了:不相信有人会为了主义而慷慨赴死; 不相信有人会大公无私舍身取义; 不相信有人立志为生民请命为万世开太平!
　　这就是执政者将自身的理想与主义抬得越高,我们所感受到现实反倒就越荒谬,实用主义君临时代,娱乐精神空前风行!
　　我们这一辈没有"革命"过,却发现它好象完全沦为一个笑话. 我们还没开始建构,就已经开心地拥抱解构,我们还没开始做梦,就已经嘲笑理想,我们还没学会相信,就开始提防欺骗.最终我们打倒了神圣,最终我们热情地拥抱庸俗,最终未能建筑起自身核心价值的社会,不可避免地以大量物质享受来弥补空虚与维持稳定,我们被忽悠太久,产生最大恶果不是我们笨了,而是我们奸诈了,我们谁也不相信包括自己.在深圳生活过的同胞都感受到这样的事实:每个人都戴着面具虚伪的生活,当你试图摘下面具,却发现,自己成了与世格格不入的异族!这难道是革命的结果?
   "欲求文明之幸福,必经文明之痛苦,而这痛苦,就叫做革命", 影片的孙文说的,也许我们可以厌恶革命,可以反对主义,但是对于革命者,对于当时为主义而赴死的人,甚至被主义吞噬的人们,还是要心怀尊重. 我们今日之所感所知所思所享,无不来自于百年来这些努力去实现臆想中美好明天的人们.他们或伟大或浅薄或愚蠢或无私或卑劣或聪明或成功或失败或一代领袖或千古罪人,我们如果可以评判他们,同时更加要心怀某种敬畏与感激.
　　我们已经无法体会到当初那些热情,因为我们失去了那个感知热情的时代环境. 革命,民主,自由,主义,共和,共产,大同,都是曾经被用以呼唤理性,现代性,个性,人性与新的时代,同时也这些词也被用以唤起多数人的暴力,用以巩固权力,用以践踏权利与扭曲人性,创造同质化. 当思想成为组织,人们卷入其中,最终组织的荣衰代替了思想的成败,最终组织的目的代替了过程的正义,组织代替了理想,成为正义本身.
找不到一个社会的普世价值不可怕,可怕连寻找价值的人都没有,可怕的是我们连探讨它的空间都没有,更可怕的是我们没有探讨它的兴趣. 我们受三千年儒家中庸思想的浸淫,也被塑造成没有任何灵魂的奴性.当广大工农等最底层的阶级为当局者推翻了几千年的封建社会,终于迎来了当家做主的时代,可是昙花一现,越来越有打入冷宫的味道,可以做主和可以拥有的越来越少!当变相的体制成为少数利益集团的特权时,已经产生的越来越大多的分配不公权利不等的的社会问题时,与革命前又有什么分别呢?
革命,终究是希望有进步,惟有进步才值得历史和人民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