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的人向左转（连载，3-5）

人生若只如初见

我是爱，是性，是一次性爱的结果。从这里到目的地有千里之遥，路上我有足够的时间结束一切正如我开始一切。我的混乱由来已久，无论在精神上还是肉体上都是如此。我每天听到最多的就是“精神”、“价值”之类社会与道德范畴的词。我年轻、富有、表面温和内藏玑锋，惹人羡慕遭人嫉妒，总是品尝一些微不足道的成绩，听取廉价的掌声，没人知道我兀兀穷年、不知所衷……
    一个人不可以流浪太久，走得太久就会想要停下来，但如果一切停下来，我的青春也就结束了。青春，我的一切悲伤、兴奋、痛苦、欲望都来自青春或对青春的渴望！
    刚才遇见一个女孩B，我们做爱，一言不发，然后付钱……我喜欢这种沉默，喜欢用身体去交流，开口寒暄反倒会令人羞耻……我们安静地抚摸、做爱、射精，然后对望，谁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我们在想什么？
    有阳光的午后总是会滋生暧昧的气息，我们就在暧昧的温床里生长，每双长筒丝袜下面都隐藏着欲望，我按做爱的程序完成工作，周而复始，渐成自然。
    空调机房里几个女孩谈论着昨天的电影，她们不时地问我对电影的看法，谈论男主角的样子和对女主角的憎恶，事实上她们中的一个在电影院的角落里给我口交，女孩把精液吐在包米花上，我以为她会扔掉，但她却把它包好收藏……此刻她的战利品被另一个女孩发现，空调机房里响彻了咀嚼包米花的声音，一个女孩问我：你到底觉得昨天的电影怎么样？……电影有害健康……我说。
    我不想留在工作的房间，我觉得自己压抑成罐头，我总是躲在无数个显示器的后面，编造俗气、无聊的电视节目，然后有规律地娱乐那些更无聊的人。我的身边没有人给我带来新鲜，一切关系在做爱后都变得赤裸和苍白无力。我的工作停滞不前，没有创新，只有重复，我不用做什么便会获得高额的报酬，在这个没有信仰和安全感的时代里，娱乐成为人们自慰的工具，娱乐无极限，娱乐无目的，于是我搭乘这班开往深渊的娱乐地铁坐享其成，不劳而获……有些事情，我做得很过分，我甚至一点工作都不做，也许我似乎该为前途担忧了，但我依然决定到街上，到陌生的地方去寻找新鲜的东西来刺激我早已麻痹的神经。                      （4）
    路的一头是起点，另一头是终点，我的工作就在这两点之间。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职业司机，记得毕业前我的大学老师告诉我只要掌握三个技能我就可以活下去：英语，计算机和驾驶……现在我终于知道，其实我的生活只需要这三个技能就够了！我是怎么变成司机的？因为我大学毕业，会英语，精通计算机，在这个教育程度普遍低下的国度里，无论哪位长官有这样的司机都应该感到满足？我没有这可笑问题的答案，我成了一个并不成功的中年人的个人修饰品，尽管这个人贪财好色性无能，但我依然没有选择地修饰与润色他。我曾怀有属于我自己的一些理想，但这些在现实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虚无而渺茫。我像庞大机器上一个无足轻重的零件，转动却不起作用，只有作为人的自尊、自信在一点点的被时间消耗殆尽……我每天坐在空调前边属于我的那张桌子边保持沉默，我闭上嘴巴开始等待，我在等待什么，我也不知道答案。我的欲望已不强烈，更不会寄希望我的生活发生改变。
    今天我的大学同学要聚会，我会看见一些熟悉的脸，他们是一些让我感到愉悦和幸福的人，毕竟他们曾陪伴我度过了生命中我认为最快乐的四年时光……现在他们就在我的身边……
    我坐在熟人的中间，但却感觉逃进了陌生的森林。我们之间的话题已经变得俗气而现实，不为生存发愁的人谈论爱情、婚姻还有情人，其余的人极尽能事地唏嘘着他们的故事，我是他们嘲笑的对象，我的月薪还不够他们某一次他们和陌生女人性交的花消，其实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充满残酷的竞争，我们是一群呼吸的精子在潮湿粘稠的环境里爬行，爬得快的才有机会成为生命，其余成为垃圾。我已经变成垃圾，只是还要以生命的形式出现，所以我一边布道一边收起尾巴，糜烂的精子在腐败的温床里游荡……我已经身陷深渊不能自拔……是什么让我觉得一切改变？我的快乐不见踪影，习惯性的麻木与骚动着的不安却如影相随。我是被阉割的野兽，回忆着压抑的青春期。我几乎控制不了我的沮丧，我要离开这里，并不是因为我的虚荣心遭到打击，而是我发现我已不属于我面前的这群人。
    我的车在午夜狂奔，我要回到家里，我的生活变了，就像一句说出来大家都不信的谎言……难道是我对生活的态度改变了？我要回到我镜子前,看看属于我躯壳下已经颓萎的灵魂……
    我点燃了一只烟，轻轻吸了一口，眼睛就湿润了。我在黑暗里一丝不挂，烟头明灭闪烁，我把烟灰掸在手上，微微的刺痛让我更加清醒。女友问我为何在凌晨两点还不睡觉，我实在无法回答，我的生活一团糟太多的原因让我在凌晨两点失眠。明天女友将搬回家住不再和我同居，因为我的房间里没有空调，在这燥热的季节每人都需要冷却他们躁动的心，我把灯熄灭蜷缩在黑暗里瑟瑟发抖，泪水沿着我的身体流淌，流入我的心脏把我的血液冲得很淡……                        （5）
    夜是黑色的？不，夜是透明的，只是人们在夜里会变成黑色。我在黑夜里穿行，渐渐融入黑色之中。今晚起风了，风总是这样不留痕迹地吹，把明天吹成过去，把想法吹成欲望……总有很多人等待着，在黑夜里守望光明，但所有的花朵都在黑夜里诞生。
    现在的人总是行色匆匆，谁也不想给谁留下很深的印象，彼此间模糊得象一个个符号，有的符号代表金钱，有的代表权利，有的什么也不代表，只剩下欲望……远古的人为什么要站起来走路，为了摘到树上的果子，为了藏起尾巴，为了把男性生殖器摆在身前，太多的问题形而上学，不适合停下来思考……我开始观察身边的男人，一条条走路的阴茎……我忘了曾经和多少个人做过爱，工业化的时代他们是经过我流水线的产品，每个产品都不相同，相同的只是欲望，每个人都象丢了些东西，他们在我身上寻找可我知道他们什么也找不到。时间长了我仿佛变成了和他们一样也弄丢了什么，但是我要到哪里去寻找属于我的东西呢？
    人是需要一点希望的动物，没有希望就会很麻烦，我的最大痛苦和快乐都在于此，没有希望叫人心灰意冷，但却不会让我为什么飘渺的热情而失去什么……收音机里传来午夜的歌声，余音袅袅、缠绵悱恻，在我听来却滑稽而可笑，为什么要用音乐卖弄风情？她们有谁真正卖弄风情？故做下贱并且虚伪。我把收音机调到两个频道之间未知的某点，翻飞的噪音微微刺痛我的耳朵，仿佛某种神秘而遥远的呻吟向我低声诉说，想要慢慢撕裂我的心绪……我很满足，连我的痛苦都已经渐渐虚无。
    昨天我的大学同学聚会，我没有参加，以后也不会参加了，我已经关上了通往过去的大门，可是明天在哪里？风一吹我就得开放，在紫色的原野舞蹈，在天空中数着乌鸦，在海滩寻找眼泪的化石，而所有的人都拾起贝壳，我刚轻身走过，他们就忘了，在没有方向的路上……
    我是这个城市最高级酒店里的魅影，这里豪华得象一座建在天堂里的地狱，我打开一扇门，一扇改变我命运的门，我不敢相信命运会和我开这种玩笑，另一个失落的灵魂在向我招手，把我拉向更深的深渊……我看见A坐在阴影里，我的眼睛不能确定，但我知道那是他，同样的惊魂未定……我分裂成碎片，最后的堡垒被现实攻陷，我仿佛不能呼吸，在关上门的瞬间，我将面对什么？灵魂仿佛已经死亡，只有躯体在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