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方妍
9月1日，一个名为《空姐日记及辛酸私密照遭外泄》的帖子现身互联网，60张图片记录了空姐们工作、生活的方方面面，让人们看到了空姐不为人知的一面。据相关说法，摄影者王淋就职于某民营航空公司乘务队，爱好摄影。随后，该套图以惊人的速度转帖于各论坛，有人甚至把这些反映空姐生活的纪实照片制成视频，配以凄凉的背景音乐和文字，以烘托帖子标题中的“辛酸”主题。这段2分15秒的视频，共由24张图片组成，每张均为展现空姐生活的画面，包括休息、更衣时略显“暴露”的场景。短短数日，“空姐日记及辛酸私密照不幸外泄”相关网页搜索结果已达万余条，其中有的直接转载这段视频，也有的将视频截图再次转发。可能谁也没有想到，这些照片的拍摄者王淋将可能因此离职。 被摄者、拍摄者、所在公司都成了受害者
在从事航空乘务工作多年的女摄影师王淋这组《空姐日记》里，经常有这样的画面：狭小的空间，堆满衣服、鞋子、化妆品、方便面，墙角边的电饭锅旁有时还留着狼藉的碗筷。这其实是空姐们忙碌、枯燥生活的真实样貌。这样的真实，让很多网友生出非议。那些本来小范围流传的照片，冲击着普通人对空姐的想象。在这之前，空姐呈现在公众面前的影像几乎全是被制服包裹的青春靓丽与神采奕奕，而无人能真正记录她们没有掩饰的生活与情感。 当同事告诉王淋网上出现了一段利用其作品编辑成的视频后，她才知道照片被盗用了。此前，她只把这些图片给过色影无忌网。“视频的制作者是从网上盗取我的作品，然后加上了这么一个‘八卦’的标题来提高点击率。”王淋说，这段视频出现后，自己镜头下的那些姐妹也成了受害者，网友的评论给她们带来很多困扰。 经常有飞行任务的王淋曾请好友帮忙，希望相关网站撤消这段视频，但电话数次打到传播该视频的某网站却无人接听。王淋只得在该网站举报栏里留言“该视频所用图片均系非法盗用自摄影师王淋的作品，上传者未经摄影师本人授权擅自使用其作品，构成侵权。此外，其编辑手段低俗、断章取义，为摄影师本人带来显著的负面影响。摄影师要求贵方，自本声明发出之时起立即删除该视频、消除不良影响；否则将追求相关法律责任。”王淋留下联系方式，却未见回音，如今，这段视频仍未撤下。 对此，该网站工作人员表示，视频为网友上传，网站无权将其擅自删除。如果涉及侵犯第三方权益或造成社会不良影响，相关人员可与网站工作人员联系，并出示相关证明之后，网站才能将视频做屏蔽处理。 这些视频和相关消息流传到王淋的拍摄对象，也是她的同事视野中后，不少当事空姐都认为，王淋照片的流传有损自己的形象。此后，王淋所在航空公司与其协商，劝说其离职。 王淋所在航空公司一位负责人在接受本报电话采访时表示，王淋一直是该公司的乘务员，因为喜好摄影，公司给了她很多支持。如今社会越来越开放，王淋这些照片的流传对公司来讲没有太大影响，但有些被摄的空乘人员对王淋有了意见。公司内部的纠纷牵扯到空乘人员个人权益问题，王淋与她们签订的拍摄合同是否详尽，能不能支撑她的拍摄行为，这些都是问题。 平实记录5年，却变隐私窥探
王淋在云朵与光影间穿梭多年。她因为热爱摄影，曾专门放下工作去中央美术学院院进修。在学有所成后，她凭借摄影的一技之长顺利加入该航空公司。此后，她一直特别关注自己熟悉的题材，作为空姐去拍摄空姐。近几年，王淋办了不少影展，很多媒体对她做了采访，航空杂志《云端》的很多封面照片也出自她手。 在过去5年里，王淋一直在用相机记录身边同事的生活与工作。无论在宿舍，还是在机舱，只要有机会，她就会举起相机。在美院进行人体拍摄的经历教给她一些职业规范，她从网上下载了相关协议，同多数被摄同事签署。她还会在拍摄完成后，经常让被摄者浏览一遍拍到的相关画面。她说，公司同事一直非常支持她，还没有人要求她删除过照片。“乘务员群体基本是非常单纯的，比较好相处。遇到一些敏感的地方，我会首先考虑到她们的隐私。比如宿舍里半裸的情况，我的画面里从来不出现她们的脸。”王淋的一位年轻同事说，“王琳已经做过17年空姐，她是这里最资深的乘务员，但是她的姿态总是很谦和，从不以长者自居。因为能被她尊重，所以我们愿意被她拍摄。” 王淋坦言，她在单位领导和同事大力支持下，才得以在工作之余完成了反映空姐生活的上千幅作品。这些作品看上去平实质朴，用光构图与后期制作都很讲究，花费了她业余生活的大部分时间。“我的图片并没有刻意去表现同事的美丑，只是真实记录了空乘的生活，让人们看到常态下的空姐。做什么工作都有辛苦的一面，包括在别人眼中光鲜亮丽的空姐。”王淋表示，自己拍摄照片的目的，只是用摄影的形式记录常态下的空姐，所谓的“辛酸”、“私密”根本无从谈起。 近来，王淋接到来自各方面的询问，主要话题围绕着空姐生活到底是否辛酸，是否真的像人们从照片中感受到的那么糟糕。王淋在自己的博客上发文回应：“我当空姐已经很多年了，后来在中央美院攻读摄影课程，近年来作品不断受到业界肯定，那么我为什么还不愿意放弃空姐这个职业呢？其实答案很明显，我们没有你想得那么辛酸。” 摄影需要宽容，网络需要反省
并非所有看完王淋所拍空姐生活照片的人都带有猎奇心态，也有不少人就作品论事。网友“徐世英”在王淋的实名博客下留言：“其实这才是真实的生活，平淡真实，难得。”网友“瞿凯伦”同样留言说：“空姐生活，是你的拍摄优势，掀开神秘的面纱，衣着光鲜的背后，其实也很不易。” 《影像视觉》杂志7月号以《王淋的日月》为题，刊登了王淋的部分作品，京华时报图片总监骆永红点评这组作品时说：“当宿舍的自由随性的生活照片和航班上的严谨端庄的工作照片一组组掠过眼前的时候，这是王淋每一个日子的生活写真，她不在画面，她又无时不左右着画面。……空姐很多，摄影师很多，但这些影像的价值并不在于这是一个空姐摄影师的作品，而是因为‘自己人’的原因，被摄对象所展现出的真实的烦恼或喜悦。” 财讯传媒集团常务副总裁杨浪对王淋的作品关注已久，他认为，王淋完全为了摄影爱好，进入自己熟悉的生活，在日常一以贯之地拍摄这些偏自然主义的生活化照片，其遭遇的事件有着普遍性的问题。从涉及的三方立场来分析，这一事件在网上流传属于纯粹意义上的炒作，吸引点击量向来是网站的生存法则，在网络文化中也司空见惯。作为被摄对象的空姐，则认为这些经过加工的王淋的影像素材视频侵害了自己的形象，航空公司因而出面劝说王淋离职。而受害最深的王淋的作品，曾在摄影论坛和专业人士中得到好评，她拍摄的题材本身并没有问题，而是在被盗用、加工后遭到曲解。似乎各个方向都有各自的逻辑和道理，但是伤害的是摄影人的权益。杨浪提示：“这个个案不大不小，但却让我们更加注意到一个问题，即违反摄影人本身意愿和创作理念的发表和传播。由此造成“恶果”的责任人是谁？是怀着猎奇心理的大众，是穿着‘马甲’咄咄逼人的网民，还是传播的网站？” 杨浪分析道：“这个事件引申出的另一个问题是，对图片审美的社会宽容度问题。这个题材的把握没有什么问题，王淋的摄影作品本身对任何航空公司和个人并未构成负面影响，她关注的就是作为普通人的空姐在日常生活中的一面。从王淋作品一贯的审美，可以看得见，她表现的并非低俗的东西，即使是照片中空乘人员的一些看似‘不雅’形象。违背本人意愿的使用并增加不恰当的文字，甚至把摄影创作和公司形象联系在一起，这牵扯到两个价值系统。让并未有恶意的作品被视为丑陋，是价值系统的颠倒。摄影就是摄影，希望更多人能够给摄影作品足够的宽容，厘清真、善、美和假、恶、丑的关系。” 本文已刊发于《中国摄影报》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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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30 00:3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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